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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生當覆來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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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生當覆來歸

生當覆來歸,死當長相思。



陰暗潮濕的地牢裏,若一攤濃濃腐臭的死水,令人嫌惡的捂鼻,老鼠搖擺著長長的尾巴唯恐避之而不及,這片骯臟汙穢的地方,只有一處光輝明亮,明明他一身玄衣濃墨若黑潭水,明明他瞳子深沈若黑曜巖,明明只有他手中的宣紙若雪一般無瑕,明明只有他案板上的白棋皚皚,但他清澈的面容,不惹世俗煩擾的氣度卻仿佛凈化了周圍一切繁雜汙垢,只有這一處光輝明朗。

薄青蓮手起筆落,嶙峋強勁的手臂揮舞袖子,玉指重掐毛筆,酣暢淋漓的在雪白宣紙上寫下大字,他全心傾註在筆端,卻忽視了墨水點破了他的雪腮,若一片悠揚的雪花落於眸旁,容光煥發,全無受困於牢獄的哀晦,一句豪放肆意的魏碑書體“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便能摧心破膽,苦汁橫流。

寫罷,他便端起蓮花紋案板的茶盞,細細品著香茗,望著香爐裏冉冉升起的輕煙,鉆研起棋局來,他手執溫軟的玉棋子,停立良久。

根根鎖人的鐵柱旁,一絕色女子在旁也佇立良久,不願去打擾。

薄青蓮垂下眼眸,手指把玩著油光滑潤的棋子,沈聲道:“也是,大功告成,你也該來了。”

“呵呵”女子嬌俏一笑,美如繁花盛綻,“能得紫虛聖人一讚,宛寧的權術也不是碌碌。”

薄青蓮手指按下一子,落定後,擡頭道:“她,你是動不了的。”

那女子聽了,笑的婀娜風流,道:“哦?這次我找的可不是那蹄子的茬,是夫君你啊。”

薄青蓮深深的目光透過根根鐵柱,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輕輕掃她一眼,輕聲道:“你變了。”

那女子聽了臉色煞白,手指哢哢作響,冷笑道:“是,我是變了,以前那個驕傲跋扈的北遼默玥長公主耶律宛寧早就被你的冷漠害死了!”

薄青蓮皺眉道,“十日之後,若無人敢逆其心意,我便會腰斬於市,以你的尊貴身份重回北遼也不無可能。”

“呵呵,只有你慘死當然是不夠,那個妓女我一定要她嘗盡骨肉分離,生不如死的痛苦!”耶律宛寧猙獰的一笑,邪惡墮入地獄的三叉魔鬼。

話音剛落,薄青蓮皺眉,神情微微一怔,未擡頭的盯著棋局。

“對了還有件更有趣的事情,你那位互贈芍藥訴衷情的人兒可長了張傾君的臉啊,你的父親萬一想償償當年未了的夙願,又一個不小心的偶遇,入宮為妃了怎麽辦啊?”

耶律宛寧點著絳唇,看著薄青蓮隱藏不住心情的臉道:“宮裏的那位含融仙皇後,敬慕懿皇後,憑著素日結下的仇怨,也都絕不會放過她。”

“真是悅耳動聽啊,她在另一個男子身上婉言承歡,委曲求全時的吟聲。”耶律宛寧滿意的笑著,看著薄青蓮的神色變得越發得意。

“或許這時你便能體會到萬分之一壽王李瑁的心情了吧,南楚父奪子妻,敗盡天理人倫的這場大戲,量誰都不能錯過的。”

薄青蓮再用手按下一枚棋子,道:“命中皆有定數,我死,是天意,不能護她,是天命,但現在哪怕是此時此刻,我也要想盡辦法守住她!”

耶律宛寧一聽,嫵媚一笑道:“哦?原來夫君你心裏是這個想法,但可惜啊,妾身已步好的棋局裏,不擇手段用盡一切方法便是要讓你永永遠遠的失去她啊,若你早說些時候,或許宛寧便作罷了。”

“不過依宛寧拙見,把她拱手讓給南華仙人,這種法子可愚蠢至極啊!”耶律宛寧擡眸,冷笑著諷刺道。

“我只要耍一點小計謀,就能乖乖讓她回錦城,見羲皇,這你信不信?”她語氣若飄忽不定的迷霧,讓人捉摸不透答案。

薄青蓮手掌攥緊了玉棋子,目光炯炯的看著她嬌柔迷人的模樣。

“呦?瞧你,如此的迫不及待,其實很簡單,只要一點點小手段。”耶律宛寧輕輕巧巧的勾勾手指頭,像是扣住了什麽東西。

輕而易舉的,吸引了他的目光。

“夫君,是射殺狡兔三窟容易呢?還是驚弓之鳥?”耶律宛寧獰笑著,在暗光中婀娜的離開。

薄青蓮手裏,玉棋子碾得粉碎,粉白粉白的末子像是慘慘的白骨觸目心驚。



我悠悠的踱著步子,閑庭信步於綠潭旁,任瀑布青若幼筍的水花跳珠濺雪般落在我發上,陽光下晶瑩剔透的水珠像是圓潤珍珠般,也絲毫勾不起我的心思,根本無心撥弄,他還沒回來,已經是第九天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他不管不顧我,就算是平時再忙,晚上他也會和我品一壺清茶,順著月影,窩著暖爐,一齊念書,他當真不想理會我了嗎?就連見一面的機會也不願意給我了嗎?真是,我到底又闖了什麽禍事。

我十分急躁的邁著步子,雙袖颯颯生風,目光觸及這清澈透明的綠潭,泛白的水花,卻絲毫不能使我平靜,我從未如此焦躁過,莫非他真出事了?這幾天光看看渠黃綠耳的神情便不對,總是默默地盯著我,好像怕我忽然一下子消失了一般,啊,啊,到底是出什麽事了!我咬咬手指頭,就是想不明白。

波波漣漪忽然送來一個小東西,搖搖晃晃的飄到了茂盛的水草邊,我趕緊三步作兩步上前取來,是個小小的竹筒,我費力的扒開塞子,裏面是個小紙條,我心情忐忑的打開,剛打開,心就仿佛墜入了深深谷底,摔得七零八落,手腳上也瞬間沒了力氣,軟在地上。

薄青蓮入獄,明日腰斬。

她用流水送來的消息來沒錯過。

我要出去!今天我便要出去,去你的待滿十日便無噩夢,去你的十日後便放我自由,你若是死了,這一切還究竟有什麽意思?誰陪我感月抒懷,誰陪我靜默賞花,誰陪我雨中漫步,誰陪我門亭立雪,我胡亂的想著想著,心亂如麻,手腳也使不上力氣,想走卻也動不了,蹲在地上坐了良久,懊惱的眼淚都出來了,只盼著這會兒有人來尋我。

良女,良女,別鬧了,快出來吧!”是渠黃她來找我了,我趕忙抹抹淚珠,免得她發現了什麽端倪,以後脫不了身。

我低著頭,散開長發把臉遮起來,淚痕粘粘的,沾的臉頰癢癢的,渠黃看見我坐在地上,趕忙奔過來,扶起我嗔道:“你便就愛坐在地上不是?今兒又是為了看什麽?我可見梨花還未開呢!”她輕手輕腳的撣去我身上的灰塵,又像老鷹一般輕輕松松把我抱起來。

她會武功,還是個好手,體力我熬不過她,只盼著露出個破綻能逃出去,可光一個渠黃不說,綠耳,白義,山子,赤驥他們都守著我,整個觀裏怕是連只蒼蠅也飛不進來,他怕是鐵了心要瞞我,要不然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我必需盡快想個法子,快些再快些,因為時間不多了。

往生劫傾君篇①

原來任憑弱水三千,我也只要那麽一個你。

我知道,她就那麽靜靜睡在裏面,呼吸是那麽輕淺,一聲聲都讓我不敢輕易動彈,溫柔嬌喘就像是無數透明絲線將我緊緊纏繞,越纏越緊。

盡管隔著珍珠簾,我也能想象她的模樣,那張令我無數個日日心心念念的絕美笑靨,她就在那裏胸膛起伏,睫毛纖長,細細柔柔的長發就那麽散下來,滑亮烏絲千金難換,即使那雙極其幽深能洞察一切的眸子此刻緊閉,我卻還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像是在一聲聲粗壯的心跳,她有雙曼妙迷人的眼睛,大而明亮,初遇那天她沾著水珠微顫著的羽睫,在日光下光彩明亮異常,鮮嫩若春櫻的唇也蜿蜒美好。

我是那樣的興奮,快要抑制不住的心潮,已經湧滿心頭,因為她就在那裏,我傾付半生,戮父逐弟,就只為了她。

但現在我就連親吻她的勇氣也沒有,我是如此的卑鄙骯臟,該去觸碰她嗎?不,不一樣了,我已經是南楚的羲皇了,是整個紫微宮裏最至高無上的人,我身上正成承受著天命,我是天之驕子,一切的罪孽都與我無關,即使鮮血浸染,我也無悔。

我一定要得到她,不惜一切手段。

我撩開珍珠簾,衣袖攥緊,怕她因這雜聲猝然驚醒,我一步步走著,一步步離她更近,更近,就只感覺呼吸一陣陣急促。

我停在她面前,還在睡,像是孩子一樣靜靜沈睡,我坐下來,坐在她旁邊,籠住她的手,很小,她的手真小,好像一放在手中就會像晶瑩玉潤的冰雪般融化,只留下幾片玲瓏玉骨。

很冷,我身上莫名的感覺有些冷意,難道是因為她的手心冰涼嗎?

我轉頭註視著她,一模一樣,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樣,純潔明凈。

終於,有一天我能光明正大的看著她的睡顏,沒有任何阻礙。

我輕挪手指,解開了她纖腰上的繡帶。

她的鎖骨很瘦,白皙又美麗,脖頸也柔膩軟滑,如此瘦小的腰和身體,好像一掐就會變得粉碎。

接下來是外衣。

“唔。”她不適的轉過頭去,手搭在一邊,毫無防備。

我手上突然停了,覺得負罪,現在我這是在以怎樣的方式得到她,只要這雪白雪白的身子,而那顆會對人善心一笑的心就此拋棄了嗎?

可我又該怎麽辦,她不會愛我!有李拂在的時候,她連正眼都沒給我,我想要她!要她成為我的女人,成為整個宮裏最尊貴的女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沒想到,我能不眨眼的下令殺害一百多人口,在她面前,卻永遠只是當年荷花池旁那個猶豫懦弱的李璟。

現在我又該拿你怎麽辦,嫣兒?我看向她沈睡的臉,百感交集。

“餵,來啊,來這邊!”一個身姿玲瓏嬌小的女孩向我招著小手,我本想不理她直接走開,沒想到李拂卻出現了,這個表面上說著要輔佐我登上皇位,暗地裏卻謀劃的兄弟。

我只想躲開他,便向那孩子走去,可我剛一走近,她便捂住我的嘴,匆忙往小舟上一拉。

這裏是荷花池的中心,周圍綠瑩瑩一片的圓荷把我和她隱在其中,令人無法發覺,微風一動,曲荷曼舞,葉和花的清香也悄悄滑入鼻尖,還有另一種滋味,她身上一縷淡淡的少女幽香,令人面龐微醺。

她柔柔的手還在撫弄我的肌膚,冰涼異常。

李拂驚忙的聲音響在池裏,“嫣兒,出來別鬧了。”竟然有這樣一個女人令他如此驚慌,我剛想回頭看清那孩子的臉,她卻湊過來,那麽近,幽深明亮的瞳子眨呀眨的,騰上的水珠一陣翻滾,她抿著唇,一張臉有生氣又活潑,像是個孩子。

那一縷不抹粉黛的幽香又飄進我鼻尖,不禁令我臉上一紅,看來,她不止是個孩子啊。

“吶?我可幫了你啊。”她笑靨如花,手捧著粉荷,退我一步,瞇著眼細細看我,“剛才你可像受驚的老鼠一般見了阿拂啊,怎麽,可是做錯了事?”她又眨著眼睛,像是小女兒一般嬌憨。

原來剛才的我是這副狼狽模樣,我目光有些黯然,她看我這副表情,笑著安慰道:“沒事,我也常常做錯事,被阿拂訓的。”

李拂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嫣兒,快出來,你再不出來我可就真生氣了。”

那孩子吐著舌頭,頑皮的道:“呸!你哪次不是這麽說,好話哄了我出來,等會兒便又欺負我。”

“來來,我們不管他,去劃船吧,你會嗎?”她眨著眼睛問我,臉旁晶晶亮。

我不忍心打擾她的興致,只好點點頭,拿起長篙,劃著船向荷花池中間駛去。

她松開束發的九珠釵,撥散松軟像羊毛的烏發,令人有些目眩神迷,

她轉頭,垂在舟上,形成一個個漩渦的烏發也一顫,她笑笑,美得就像是仙女一般,是種令人輕松舒暢的美麗。

她又撩開碧藍花裙,褪下白尖頭足繡鞋,她伸展足的時候,我乍一看與冰雪無異。我不敢多看,便轉過頭去。

耳旁只能聽見她踢踏水花的聲音,還有縹緲的歌聲。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莖孤引綠,雙影共分紅。色奪歌人臉,香亂舞衣風。名蓮自可念,況覆兩心同。

這是首情歌,我看看水光蕩漾中迷蒙的她的身影,原來她心裏有人了。

我卑微的垂下頭,木然的劃著長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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